我男朋友是闺蜜的上司,在职场上手把手教她,还给她资金、人脉,带她去广州开辟市场。
闺蜜本计划一年后结婚,如今说走就走,她男朋友想让我劝她回头。
可我,怎么劝呢?
我并不喜欢我男朋友,我其实喜欢闺蜜的男朋友,
如果他们因此分开了,那我……
1
周末,郊区团建。
万心妍建议,上半场真人CS,下半场自助烧烤,篝火晚会。
一群职场人,组织这种大学生的活动,也就面儿上热闹。
谁又真和谁能玩到一起呢。
我不想去。
但周深拉着我的手说,大家都带家属,热闹。
他作为团队长,更得携女友出席,以示重视。
于是35度的烈日,穿着迷彩服,戴着头盔,举着散弹枪,躲在掩体后。
这一场打的是阵地战,我们要从山下冲锋上去,占领山上的高地。
头发湿哒哒地黏在头皮上。
连上了两个大夜,我只想窝在空调房里睡觉。
故意露出半个身体,祈祷敌方快点把我打死,让我下场。
感谢,滴滴滴,滴滴滴,中弹的声音在我身上响起。
我高举着枪,示意我是死人,我先退出了。
向周深做了个抱歉的表情,然后迅速冲到遮阳伞下。
脱下臭烘烘的迷彩服,开了一瓶北冰洋。
看万心妍来到周深旁边,和他互相掩护,向上冲锋。
万心妍是我闺蜜,有极强的胜负欲。
凡是她参加的比赛,无论大小,只能是她赢。
激战了半个小时,死人陆陆续续从山上下来。
新来的实习生紧张地问,“上面情况怎么样?你们说最后谁能赢?”
“肯定是周总赢!”
“为什么?从山下向上进攻很难诶。我觉得他攻不下来。”
“咱们大热天在家吃西瓜不香么?打狗屁CS不就是为了哄领导开心?”
“公司马上要派人去广州抢市场,今天这仗就是热身。懂不?”
实习生似懂非懂。
果然,最后万心妍和周深带着胜利者的微笑,在大家的掌声中,扛着枪,举着胜利的大旗回来了。
现场的气氛有一丝黏腻,掌声中带着一丝起哄。
大家都知道,万心妍是周深半个徒弟。
职场上师父和徒弟,男领导和女下属,并肩作战,出差加班,很容易让人想象出很多故事。
但周深为人磊落,揽过我的肩膀,把胜利的大旗交给我。
“我的大本营今后就交给你了。今天来的都是好兄弟,以后谁有不舒服,你帮我照顾照顾。”
掌声,起哄声,更响了,还夹杂着洪亮的喊声,嫂子好。
我真心希望,大家别来找我。
我是个医生,愿大家身体健康,不需要来医院。
而且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住院医,还在实习期,没权利没技术,也怕帮不了大家。
但为了不破坏热烈的气氛,我附和着笑了。
有人提议肚子饿了,快点回去撸串,于是三三两两向营地走。
万心妍挽着我的胳膊,和我、周深走在一起。
本想悄悄问她,怎么没带男朋友郭启山来。
但万心妍伸着脖子夸周总,今天战术精良,才能出奇制胜。
我被夹在中间,反而显得很碍事。
于是慢走了两步,绕到周深另一边。
周深接过万心妍的马屁,笑着说,“也是你配合得好。对了,我建议你去广州的事儿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
他们在聊工作,声音不大不小,我能听得到,又不真切。
“周总,我没问题。”万心妍很快表态。
“你知道这次去广州不是短期出差,开拓医疗机构的市场,是个硬骨头。”
“如果能成,公司给你成立新的团队,安排人安排奖金,如果不能成,你也不用回来了。”
“您放心。强将之下无弱兵,我不会丢你脸的。”
刚好走到酒店大堂,他们俩停下来说话。
我若停下来,显得有意偷听,便先回房间了。
身后传来周深爽朗的笑声,“我就知道,我不会看错人。对了,离开北京,你男朋友答应么?”
电梯来了,我进了电梯,听不到他们后面的谈话。
我一点也不慌,至少看起来很淡定。
周深对我夸过很多次万心妍,有魄力,有冲劲儿,有执行力。
还有情商,有脑子,有颜值,适合干销售。
日后的成绩肯定在他之上。
我打趣过问周深,你会不会喜欢万心妍?
周深笑着说,不会。
工作需要万心妍那种闯劲儿,够泼辣才能做事儿。
但过日子,还是我这种会照顾人、性情温婉的住院医比较合适。
说实话,我不知道周深说的是不是真的。
从小到大,万心妍都是那个成绩更好的,家境更好的,情商更高的,更讨人喜欢的。
她总是光彩照人的,而我是平凡的对照组。
2
因为在医院值了两个大夜,打完CS回来,我就瘫倒在床上,没有再参加他们的篝火晚会。
窗外的亮光忽闪忽闪,声音喧嚣。
“周总!周总!”
“小妍!小妍!”
不知道在起什么哄,但暧昧的氛围已经拉满。
浑身累得像散架,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到窗边,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。
原来不过是喝酒而已。
周深有胃炎。
我们之所以认识,就是因为他喝到胃出血,万心妍送他来看急诊,安排住院。
万心妍和我说,周总是她老大,让我多关照。
出院后周深依然喝,他说酒桌文化,喝到位了,关系就到位了。
酒桌是他工作的战场,我劝不了他,只好常常写养生的小作文给他。
至少饭局之前,先吃药,再喝酒。
还有其他基础病,一日三顿,药不能停。
时间长了,周深觉得我温柔体贴,还会拔罐、针灸和按摩,相当宝藏。
他问我,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。
虽然我们相差了15岁,虽然他快40,离过婚;
虽然我并没有心动,但我想——
这可能是这辈子,唯一赢过万心妍的机会。
于是我答应了。
楼下热闹异常,原来是万心妍代周深在喝酒。
同事们不干,代喝要喝三杯。
万心妍眼睛都不眨,一口气干掉。
这样拼命的下属,不升职,天理难容。
嗡嗡,手机响了。
是郭启山,万心妍的男朋友。
和我在同一个医院实习,我以为是医院有事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你知道万心妍要去广州么?”郭启山的声音沙哑且疲惫。
他和我一同考上医学院,8年本硕博直读,今年是第7年。
我只是个住院实习医生,他已经跟着主任观摩手术了,连续熬24小时是常有的事。
“你又连轴转了?”
他也不答,仿佛他的身体是个机器。
医生最常劝别人多休息,爱护身体。
但其实医生最应该这样劝自己。
可惜,郭启山,周深,万心妍,我身边的所有人,都是不听劝的。
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,你劝劝她。说好了,等我毕业就结婚,她去广州,我怎么办?”
郭启山在三甲医院的胸外科,跟着主任,不出意外毕业后会留下。
用不了多少年,也会成为出色的副主任、主任、甚至院长。
他之所以这么拼,都是为了万心妍。
如果万心妍走了,他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。
可是,郭启山又不是不知道,万心妍比他更有主意,怎么会听我劝呢。
郭启山冷冷地问,“她和周深一起去广州,你知道么?”
耳朵一阵刺痛,心跳空了一拍。
周深并没有告诉我,他也去。
郭启山没有再说下去,但什么意思,他和我都明白了。
他想提醒我,男人都会爱上万心妍,比方说他自己。
是我先认识郭启山的。
初中的时候,每次期末考完试,学校会贴大榜。
几百个学生一起排名,他的名字就在我前面。
郭启山。
学校门口有家炸串,叫启山炸串。
我和万心妍常去。
万心妍不喜欢吃炸串,说油大不健康,可是我喜欢。
因为我喜欢看郭启山把土豆串、蘑菇串在面糊盆里转一圈,扔进油锅里。
然后熟练地捞起,撒上孜然辣椒面。
当时我就想,这个男生太厉害了。
他怎么做到的,放学后在家里帮着炸串,考试成绩还比我好。
后来吃的串多了,混熟了,我问他怎么学习那么厉害。
他说,炸串的门面房是租万心妍家的,都是同学,他不想显得太差。
之后我们常交换练习册,他还会给我讲题。
中学时,我身边的男生都在想接近万心妍。
只有郭启山,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万心妍,连炸串每次都是递给我。
我以为他是特别的。
其实我错了。
是他的自尊心,让他把喜欢藏得格外深罢了。
3
楼下的热闹延续到凌晨,听说有小伙子喝多了,脱光衣服要裸奔,大伙儿才三三两两散去。
周深回来,见我还醒着,感慨,“还是年轻好,折腾了一天也不累,还有精力去打麻将。”
他说的是万心妍,嘴角带着笑。
“真是后生可畏。”
这两周,万心妍没少拉着我和郭启山玩广州麻将。
看来万心妍早就决定要走了,只是没告诉郭启山而已。
“你也去广州么?”我假装不经意地问。
“前期我跟着去,盘一盘当地的关系,后面能干成什么样,就看她自己了。”
周深刚毕业那几年给别人打工,后来摸清了门道,自己创业,成立了“深刻AI”。
主要给医院、养老院卖智能机器人,实现门诊分诊智能化,住院巡诊送药智能化。
公司人不多,也没有特别核心的技术。
但是胜在打通了关键人物,整合了智能终端的硬件公司,以及写AI程序的软件公司。
周深更像是个掮客,把二者黏在一起再卖出去。
整个生意链最关键的人脉,周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“你要把广州的人脉交给万心妍?这么信任她?”
周深笑了,仿佛笑我太天真。
“深刻AI的大本营在北京,这里的医疗关系已经打通,现在签的合同应收账款就涵盖了未来五年。”
“广州的市场,真能开拓,是锦上添花,即使失败,公司损失的不过是他们的车马费,几个人力成本罢了。就当花钱买了彩票。”
“我知道你和万心妍关系好,这种话我只对你说,这次出征广州,对她而言是个天高任鸟飞的机会,对公司也是开疆扩土的机会。”
“你怎么听着像个奸商。”
他当我在夸奖他,很是享受。
我把早准备好,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盒递给他,“今天药吃了么?”
“差点忘了,还好你提醒我。”
接过我递过去的药和水,仰头咕嘟咕嘟灌下。
周深,离过一次婚,没有孩子,有千万身价,和一身的病——
脂肪肝、糖尿病、高血压。
在一起之后,他给我了近几年的体检报告,每年的体检提示能写三张纸。
都不严重,但也不能忽视。
他说,他的身体就拜托我了。
我让他放心,我会比照顾自己还要精细地照顾他。
我确实也做到了。
周深没有花一毛钱,却拥有24小时私人医学顾问,身体全方位的养护计划,他不亏。
周深呼呼入睡后,我似睡非睡。
我一直睡得很浅,尤其讨厌别人打呼。
所以周深好几次邀请我从宿舍搬过去和他同住,我都借口上下班不方便婉拒了。
看着眼前的男人,我问自己——
为什么听到他和万心妍一起去广州,我并没有疯狂的疑心?
没有胡乱的猜测?
没有紧张的担心?
是因为我对他的信任,还是,在一起了快2年,我竟没有一丝丝喜欢他?
可是我并不反感和他牵手,拥抱,和他在一起很舒服。
就像喝温热的白水,就像熟悉的饭搭子。
天边渐渐泛白,今天还得值班,凌晨5点多悄摸爬起,打车回市里。
看了眼手机,幸亏调了静音,不然一晚上几十个电话得爆炸。
全是郭启山的电话,还有信息。
“心妍和你在一起么?她怎么不接我电话。”
“你能联系上心妍吗?”
“他们到底在干什么?吃个饭要吃到几点?”
“你们在哪个民宿,地址给我,我要来找你们。”
“小舒,连你也不理我了?”
头疼,郭启山不敢给万心妍打刷屏的电话,发刷屏的信息,却来折腾我。
万心妍刚工作的时候,郭启山有一次刷屏,直接被万心妍拖黑了。
那一夜,万心妍彻夜未归。
郭启山还没来得及追问她去哪儿了,万心妍气势汹汹。
她唱了一晚上歌,喝了一晚上酒,满身烟味,合同还是没签成。
她骂郭启山,能不能有点出息,有这时间精力多上进行不行。
不要总像看贼一样看着自己的女朋友,不然就分手。
那时万心妍刚毕业,还没找房子,住在我宿舍,和我挤一张床。
当着我的面,她把郭启山骂得一文不值,听得我都心疼。
中学的时候,郭启山最吸引我的,就是他的上进。
炸串店每天晚上11点才关门,他每天晚上11点多才能开始学习,写作业。
每次期末考,我都从自己的名字向前找,他永远都在我前面。
怎么能说他不上进呢?他只是太担心她,担心到忘记了自己。
4
打车回到医院,郭启山在医院门口等我。
真希望他满脸的疲惫是因为刚跟了一台手术;
希望他满眼的血丝是熬夜查看病例;
希望他还能像初中一样,虽然穿着油布衣服,拿着串儿,沾面、下锅、撒调料,但也能满脸自信地说,我们北京见。
“你帮我劝劝小妍。你是她最好的朋友。”
我笑了,在长达二十年的友谊里,我只是红花旁的一片绿叶罢了。
我们在纱布厂的子弟小学读书,我们的父母是纱布厂的元老,也算干部。
小学毕业的时候,纱布厂国退民进,我爸妈担心失业。
她爸和其他几个干部,举债盘下纱布厂,变成厂长。
原本她爸也邀请我爸,砸锅卖铁集资入股。
但是,我爸拒绝了,风险太高,万一赔了,还背一身债。
万心妍的骨子里是她爸的果敢和胆识;
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我爸的胆小和谨慎。
后来她爸成为厂长,对厂里大刀阔斧改革,生产的纱布专职供给医院,销量稳定且有保障。
而我爸,从管理者变成一个被疏远的普通工人。
而且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
他说厂里的纱布达不到医用级别,怎么能卖给医院呢?
他担心纱布厂再次倒闭。
他们的关系,因为层级不同而疏远了。
但我却被要求,要和万心妍保持好关系。
我和她一起上学、放学,去她家写作业,听她弹钢琴,看她开小灶的练习册。
她在学校的各种文艺比赛、学科竞赛中,崭露头角,风光无限。
男生们都喜欢她,女生都嫉妒她。
在厂子出事之前,她都是学校最风光的人物,没有之一。
在郭启山的央求下,我答应等万心妍团建回来,就去劝她。
实际上,找到万心妍,还没开口,她就猜出了我的来意。
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“真是好朋友,就别拦着我去赚钱,没准儿就飞黄腾达,和你家老周平起平坐了。”
“你去广州,那郭启山呢?还有1年他就毕业了,不是说毕业就结婚?”
“如果我卖得好,成为分公司一把手,年薪百万,他月薪四位数的小医生,还会想娶我么?如果我是他,我肯定开不了口的。”
万心妍忽闪着眼睛,直勾勾看着我。
仿佛如果不得不分手,那也不是她的错,是郭启山跟不上她的脚步。
高一时,郭启山问我,万心妍的志向是考哪里?
我说北京医学院,他说真好,他也想做医生。
可是我不知道郭启山是不是明白,万心妍想考医学院,是为了拓宽医疗领域的人脉,为壮大她家的纱布厂做铺垫。
可惜,高三时,纱布厂倒闭了。
因为产品质量低劣,患者使用后伤口奇痒,久不能愈合,医院断了采购,还把纱布厂告上法庭。
纱布厂倒闭了,一夜之间员工都失业了,万心妍一家成为众矢之的。
我们读的是子弟中学,在学校里,万心妍也如臭虫般人人恨不得踩上一脚。
同学们都替父母把失业的怨气撒在她身上,是郭启山挡在她面前。
郭启山说,我们三个是朋友,我们应该保护她。
郭启山右脸靠近耳朵的地方,有一条3厘米的疤,是在那时突然长出来的。
万心妍家债台高筑,鸡飞狗跳。
她成绩一落千丈,勉强考上北京的一所二本。
而郭启山和我考上了万心妍梦想中的学校,北京医学院。
尽管医学的功课每天堆积如山,但郭启山依旧能挤出时间参加学生会,当主席;
参加辩论队,争队长,在各种活动中锋芒毕露。
终于医学院的博士郭启山,配得上二本的万心妍。
可惜,万心妍本科毕业,开始工作,而郭启山,还在读书。
学校里再多的光芒都比不上社会上的真金白银,也换不了房租口粮。
飞广州那天,我和郭启山一起去送机。
我和周深拥抱,叮嘱他按时吃药。
他让我有空就去他家住两天,涨涨人气,房子空太久不吉利。
郭启山全程绷着脸,紧闭着嘴唇,把行李交给万心妍,连个拥抱都没有。
但我看得出,他在极力克制,也许怕一开口,就会崩溃。
送走了万心妍和周深,回医院的路上,郭启山像丢了魂儿。
他问我,“你就不担心?”
我反问,“担心有用么?”
我看向他,直到他不敢再和我对视。
曾经多么担心,万心妍发现我情窦初开的秘密。
担心万心妍质疑,为什么总带她去吃炸串。
担心郭启山成长得太优秀,引起万心妍的注意。
担心郭启山喜欢和他同样有野心的万心妍。
担心那么多,不过是多添了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罢了。
他们到广州后很忙,工作日忙着跑各个医院,推介智能机器人。
周末更忙,忙着和各路人进行社交。
我和郭启山也很忙,忙着熬一个又一个大夜。
他们没空回来,我们也没空过去。
周深会不定时给我发信息,问我去他家的大house了么,叫保洁来定期打扫了么;
我问他吃药了么,记得定时回来复查抽血。
我们很少说项目的事。
但他迟迟未归,我猜测项目并不顺利。
作为一个平凡的实习医生,就我所知,人工智能在医院的应用并不广泛。
医院的门诊大厅,每天乌泱乌泱像打仗。
尤其是北上广深,这种优质医疗资源集中的医院,从全国各地涌过来的患者,在前台扯着嗓子咨询。
很多人连自助挂号机都使不明白,还得配导诊。
又有几个患者能熟练使用智能分诊?
再说住院部,患者躺床上,每天都盼着医生来查床。
询问病情是缓解了还是严重了,什么时候可以出院……
换成智能巡诊?我想很多患者都会不适应吧。
但我不能给周深泼冷水,便把医学院毕业,在广州工作的前辈推荐给他。
其中还有几个是我和万心妍的老乡,希望对他们有帮助。
5
又过了两个月,第7学年快毕业了,我和郭启山要提交给医院的双选表。
就像高考一样,要选几个心仪的科室给医院。
医院会根据志愿,也会结合实际来分配。
考上医学院时,我爸说,当医生好,稳定。
不用像他一样,纱布厂没倒闭时,忧心忡忡,整天担心;
纱布厂真的倒闭了,悬着的心放下了,但又开始担心,除了西北风,还能吃什么。
他建议我不要去任何一个需要做手术的科室,万一划开别人的肚子,血喷了怎么办?
出医疗事故了怎么办?
手术失败了怎么办?
拿什么赔人家?
在他的培养下,我万事求稳,不需要有远大志向。
我爸托人打听过,儿科太忙、太嘈杂;
骨科、心血管科、肿瘤科都要做大手术,忙起来连轴转。
还是内科好,平时接诊的是咳嗽、感冒、肚子疼。
稍微严重一些,具体到某个器官病变,可以再转到肝胆科、肾脏科等等。
总之就是,一个万金油一样的科室。
只要谨小慎微,别惹出医患纠纷,就可以一辈子领工资。
我爸坚持让我选内科。
提交双选表之前,我想找郭启山商量下,但又怕他看扁我了。
我不仅没有万心妍的野心,而且胆小怕事,现实俗气,活该他从没喜欢过我。
学校的网站上还挂着出国交流的项目,如果郭启山看到,他一定会报名吧。
犹豫半天,还是去找了郭启山。
本来约在医院食堂,他说去外面下馆子吧,食堂早就吃腻了。
一盘炸串两瓶啤酒。
我说,“来北京后,再没吃过比你们家更好吃的炸串。”
话一出口,我就后悔了,因为他家的串店在他妈妈去世后就关了。
郭启山一连撸了5串,灌了一杯啤酒,“我不想当医生了。”
我不理解地看着他,“为什么?”
“我想申请硕士毕业,去医药公司工作。我打听过了,外企医药,每年有科研经费,需要大量质检、科研人员,年薪不低。”
我们读的是8年直博学位,制度上允许满7年的时候,放弃博士学位,申请硕士毕业。
“你疯了?”我觉得郭启山是真的疯了,7年和8年只差一年,学位却相差悬殊,医生和员工也是天壤之别。
“我想去广州。”他又灌了一杯酒,看上去很烦躁。
“你要像条狗一样跑去广州找她?只会让她更瞧不起你。”
“郭启山,你卖炸串的时候不敢和她表白,你考上大学仍不敢表露心机。”
“直到你做了学生会主席,各种荣耀,成为学校数得上名的佼佼者,你才敢追她,为什么?你比别人更清楚她慕强。”
“你信不信你刚飞到广州,她就会让你滚?”
郭启山喝了一杯又一杯,连我那瓶也喝完了。
“你和她都是有野心的人,不然你也不会每天晚上11点开始学习,还能考上医学院。”
“大学里你能兼顾学习、学生活动,还能发论文,谈女朋友。除了野心,还有韧性和毅力。”
“你说你想当个好医生,还有一年,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?”
真是苦口婆心,我知道他每天只睡4、5个小时。
除了学习和万心妍,他没有任何娱乐,十几年如一次。
我佩服他,也心疼他。
灌完最后一杯酒,他把手机递给我,是万心妍给他发的信息——
“分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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