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守所的夜很长,长的可以让人好好的思考人生;看守所的夜很短,短的感觉刚闭上眼就到了天明。看守所的夜很拘束,拘束到十点后就不能随意走动;看守所的夜很舒适,舒适到即使被关押住躯体也无法阻挡梦中的自由。写过太多看守所的故事,回头才发现,写丢了看守所的夜晚。其实,在看守所的每个夜晚,除了睡觉,还别有洞天……
接上篇:
在我的认知里,吃过晚饭就算晚上,因为这边冬天天黑的早,当然,过完年天稍微长了一点。五点的晚饭每顿都是汤面条和一个馒头,面条有时候是肉的有时候素的,肉的用的可能是猪脖子那块肉,又肥又难吃。素的还好点,有时候是芹菜叶,有时候白菜或者包菜。因为是大锅饭,每次打饭的时候面条就像是在谁嘴里嚼过一样,又碎又脓,特别适合没牙的老头子吃。打饭师傅更是美其名曰:为了让你们吃饱,厨房故意做的稠一点。其实谁都知道,就是在锅里泡的了。其实,看守所有这样的条件就不错了,但是晚饭面条只要稠,我都打完倒给香菇头,换他一个馒头。
晚饭过后大家刚洗过碗,就是今天监室里第三次打扫卫生,五保户们该擦地的擦地,该擦铺位的擦铺位,刷厕所的洗水池的忙得不亦乐乎。谁吃的慢人家还催:“快点快点,开始拖地了!”刷厕所的晚上刷的差不多就行,但洗水池的要把水池洗的没有一点油污。这个时候监室里不干活的人把自己凳子反过来放铺上,把鞋子放在凳子里打牌,吹牛,看书,下棋……我则趁这个时间,啃着方便面。
等他们打扫完卫生,自由活动时间正式开始。管他刚拖的地干没有,饭后走一走,活到九十九,用关押的时间锻炼身体,让自己多活几年,把失去的时间弥补过来!有这种想法的“暴走天团”们,先跑下铺,他们在监室里这头走那头儿,那头儿走这头儿锻炼了起来。我坐在铺位上啃着方便面,对这种锻炼非常不屑,可广西走到我旁边就喊:“下来一起走,不要总坐着。”一段时间以后我也加入了他们,我不止走着转圈,还用可乐的瓶子灌两瓶水当哑铃,走着两只手反复上下甩着……(可能有的看守所监室小,不能这样走。)
那些对锻炼不感兴趣,帐上有钱对赌情有独钟的人卫生没打扫完就开始下棋或者玩牌了,他们玩的都有赌注,赌注是以方便面为计数单位,输的先记着,下周报东西的时候买了还给人家。而混混儿和烫发头,就是记账的人。人家打着他看着,人家打一把他记一把。下棋的是武僧和斯文人,他们两个下棋也有赌注,输赢一个咸鸭蛋,当场兑现,不过他俩棋艺旗鼓相当,不会有太大输赢。其余的人有看书的,有洗澡洗衣服的,也有聚在一起聊天的。总之五点多到七点这个时间段,只要看守所没有明令禁止的,就可以去做。
刚到六点五十,放下账本的混混儿喊道:“各位常委,都消停消停吧!该搬凳子坐的都赶紧坐吧!”在他喊之前,有的人已经提前坐好了,没坐好的人听到他喊,也都赶紧坐好准备观看新闻联播。看新闻联播的时候和电教一样,不允许干别的事情,都要聚精会神的抬头看电视。心想坐到七点半就好了,电视上的新闻主播说:“亲爱的观众朋友们,今天的新闻联播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!”我也是无语了,你们这算是加班吗?
新闻联播看完后到十点睡觉前的这段时间其实也挺自由的。好多人都在这段时间洗衣服洗澡,电视台这个时候也换电影频道了,因为电视剧我们根本就看不全。不洗的人坐的都特别放松,有的聊天有的看电视,我也拿出了书本和笔开始看书练字,摘抄上面的经典句子。“嘴都给我锁死!没事的不要乱跑,看电视!”今晚的电影显然又是头号喜欢看的……电影频道晚上的这部电影赶的也就巧,每晚八点放,除去广告时间正好十点多一点演完,每次都能看整部的。
九点半趁着广告时间,头号要去洗澡了。头号洗澡,蛋子儿先行。我不知道烫发头和混混儿有分工还是怎样,早上洗漱一般是混混儿伺候,晚上洗澡是烫发头搓背。头号刚说要去洗澡,烫发头就整理好头号的洗漱用品先拿去水池,再把之前别人洗过澡的储水池刷了又刷,然后打开水龙头喊:“好了哥,来洗吧……”头号慢悠悠的过去,脱一件衣服烫发头接过来一件,头号冲的时候他叠衣服,冲好了他搓背,洗好了他给头号洗换下来的内裤。我们全监室的人看着,他像没事儿人一样得心应手。多亏了我家人给我找关系,要不然这活儿给我,还不给我糟践死!
头号洗完澡,混混儿已经把床铺给头号打好了。头号走着过去,脸上抹抹这涂涂那,看时间差不多了,给混混儿下达今天的最后一道命令:“打铺,”“常委们,收凳子,打铺睡觉!”听见混混儿喊,我们把凳子踢到一边,上铺和睡挨着的人一起配合打铺睡觉,收凳子的人也开始一个一个的摞凳子。因为睡觉的地方大,值十点到十二点岗的人先把自己的铺打好才去接上一班的岗,站上一班岗的人打铺也就晚那么一点。
躺在铺上还是舒服,今晚的电视和前几天一样,还是电影演完十点多一点关的。关完电视,要值半夜岗的五保户有的已经睡着了,有的闭着眼正在酝酿。前排的号头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在聊着天,烫发头和混混儿每人抱着一本小说,趴在床上正在看的津津有味。因为监室里不关灯,大学生和武僧也把撕下来的秋衣袖子蒙眼上了……我手里拿着照片,也在和广西窃窃私语,总之十点过后,睡觉的人有,不睡觉的人也不少。
我和广西聊天到十一点,他熬不住睡了。我抬头看看烫发头和混混儿,俩人还在看小说,我也趴那从储蓄洞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。快十二点的时候烫发头去厕所小便准备睡觉,走到我身边笑着轻声说:“还不睡觉?”我看看他,看看墙上的表:“睡不着。”烫发头小便完回去,抱着书还想看两眼,值夜班的高岗刚好转到我们监室门口,压低声音说:“别看了,睡觉!看看几点了。”我赶紧把书塞被窝假装睡着了,烫发头和混混儿对着高岗笑笑,也把书塞进储物洞里……
总之,看守所的夜晚并不单单是睡觉,有时候一直到半夜“节目”都会很丰富。时间不早了,下期再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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